minit

什么都写,坑品极烂
搞偶子博:米妮特
搞青子博:米叔叔

二十一岁颠沛流离 SA

※我流忠瞬。

 

 

那天晚上我发烧了,空气很凉,我的皮肤很烫,热度放任了我的眼睛和大脑,仿佛一切很糟,又很好。我扔掉练习册仰躺在小床上,看顶灯又昏暗又模糊,听着手机听筒嘟嘟的响,我的意识顺着电波钻过去,重叠上那首一成不变的《道》。てくてく歩く,旋律被他的呼吸截断了,他的呼吸也带着烟味。他说喂,他说好,他说你等我。

我合上手机之后越发觉得空气好凉,小床上的被子褥子拉着我不断向下沉,向下沉,练习册、铅笔、字典和计算器漂浮着慢慢升高,我赖以生存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吞掉了我的力气,它心怀不轨,我落荒而逃。我蹲在我家楼底的路灯下等他,他说让我等他,我就好好等他,我发着烧,昏昏沉沉地蹲在路灯圈出来的黄色的圆里想要不要酝酿出一些忧愁的眼泪,这样显得我们的见面更加理直气壮。

我这样想就这样做了,我一向是这样的,说要考青学,就去考了,第一年众所周知地没考上。不过没关系,大家都这样告诉我,瞬,不是你的错,加油吧,加油吧,明年肯定能行。那一年我心里沉甸甸的,塞了很多东西,我们心里都塞了很多东西,又满又空落落,我们有一个终生难忘的十九岁。十九岁的我年轻,和所有高中生一样顶着一头染茶的长发嫩得出水,无知迷茫,又肆无忌惮的,第一次迎来一些东西,也第一次送走一些。那个时候我急匆匆,来不及衡量他们看我的眼神,我没有高兴,没有伤感,也没有惶恐,茫茫然向每一个八盐的人点头问好,谢谢呀,谢谢。

 

八盐实在太小了,像一个鱼缸,我在里面打着转地游,和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金鱼打可有可无的招呼,然后装作看不到透明玻璃墙,盯着外面吐泡泡。最初的时候我游得很委屈愤怒,我以为我会是第一个跳出去的——管他活还是死,至少要跳出去。然而我无从下手地被自己困住了,那张预备带着我跳出鱼缸的榜文上没有我的名字,“冈野瞬”,哪个字都没有,准考证在我手心里被捏成破破烂烂的团。天气很好,樱花快要开了,我的耳朵灌进无形的水,仿佛兜头被看不见的冷海淹没,十九岁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明白我只是个普通人了。

我看着远处太阳下明晃晃的城市,不是八盐,不是品川,是原宿、新宿、银座和表参道,六本木大楼玻璃反照出东京站矮矮又尖尖的顶,阳光透过鱼缸的水折在我身上,太阳是凉的。

 

送走琢磨的那天我一直在笑,笑得无能为力,又有点忍气吞声的,我站在小春、Bon和他的旁边一起看着琢磨越走越远的背影,我们看着他至此仓促上路,没有航线图,也没有指南针,命运泊进陌生的海里。我暗中悄悄把自己一小部分青春绑在琢磨他细泠泠的小腿上,一小部分爱,和一小部分死,这样他无论遇见海浪还是潮水,都不会孤零零了。这很自私,我知道。

再之后的一个蒙着雾的清晨Bon也走了,戴着一顶滑稽的东南亚风格的帽子,随着他的脚步一跳一跳,鲜艳的线条烙成一条急救病人的心电曲线。救护车,救护车,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警笛呼啦呼啦地从我的心里呼啸而过,冷静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无比沮丧地垂着头走在八盐的路上,牛仔裤腿晃晃荡荡,我路过超市看到小春的声音飘在我头上,他在里面窝窝囊囊地喊,鱼肉香肠,鱼肉香肠,要不要来一点鱼肉香肠。

太阳突然暗下来,我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终于意识到,我一事无成的十九岁轰轰烈烈又无疾而终了。我绝望地蹲下来,觉得身边的水一点一点地流走,空气让我喘不上气来。我大口大口填充起自己的肺部,难受得流泪,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带着点急急火火的桀骜,怎么了,瞬你怎么了。

我仰起头看他骑在单车上,他金色的头发后面是明晃晃的太阳。他说瞬啊,只有我们还在这里了。他说得很轻松的,若无其事的,仿佛在我胸口扎了一剂强心针,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争先恐后地涌回来。

 

 

我没头没脑的初恋被我亲手葬送在八盐的河水里。游船破了洞,摇摆晃荡,我在措手不及的安静里愣住,发现我的少年时代至此戛然而止了。夏天消失了,玩笑终结了,通往原宿的末班列车运行停止。轰鸣声响起,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他哈哈大笑着毁灭了一切,然后把我从漩涡底部拽了出来。我们一起跳进水里,水很冰凉,水让我冷静,让我们最后一次放肆逃亡。

接着死亡兜头兜脑地罩下来,死是没有预兆的,是一场来不及天气预报的暴雨,游船支离破碎地飘走了。我们五个的手在水面徒然地捞了个空,眼前升起一串泡泡,年轻的身体在静寂中沉至河底。

 

 

摩托车突突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埋着头也听见了。我等到他粗声粗气地过来,头发依旧亮晶晶的,闪得我头晕。头晕和高热让我全线败溃,还有他风风火火的脸,戾气又年轻漂亮的脸,我在轻飘飘地、呼啦呼啦地燃烧。

他也蹲下来,捏惯了拳头的手慌慌张张展开,压在我头顶。他说你傻啊,哭什么哭,又不是女人。他的手很沉,压得我脖子痛,他说完我哭得更凶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哭,我本来只是想酝酿一些理直气壮的情绪的。

 

我二十一岁了,可以理直气壮地抽烟,理直气壮地喝酒,然后我发现烟酒无趣,禁忌造成的海市蜃楼的魔力消失了。去年我再一次众所周知地落榜。收音机里老爸讲起这件事的声音又拖沓又无聊,他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新鲜兴奋了,我知道他还是爱我的,他的爱里带着无以为继的疲顿。我是他失败婚姻的见证,无法抗拒,不能无视,刻进木头里,爱我是他无处可逃的命运。我是陈年疲惫,我是墓碑本身。我被自己父亲的爱击垮了。

但我只是失败了一次考试,老爸只是进行了一次例行广播,太阳还是正常日升日沉,到处都有旷日持久的累和经年累月的死。和他们相比我的沮丧是微不足道的。当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更加巨大的苦难没能安慰我,双重打击向我袭来。我在自己无法辩驳的平凡面前沮丧而绝望,将头埋进习题集里。

我说,我不想去考青学了。

我被他猛然扑倒在地,鲛州总长引以为傲的拳头热气腾腾地袭过来。我闭上眼睛,又睁开,布满伤口的手砸在地上又停在我眼前,悬空的关节硬邦邦。他还在流血,还知道痛,他活得热切,比我正常,比我更有一个人样。他松开抓着我领口的手,哆嗦着咬着嘴唇站起来。

瞬啊。

他突然又笑了,笑着叫我,我抬起头。

金灿灿的太阳落下又升起来,挂在他不羁的眼睛里,他说瞬,你是我们的希望啊,瞬,去考吧,你肯定能上青学。他的笑横冲直撞的,无法无天的,像拳头一样粗朴,又暖又真实。

香烟和酒精不再给我安慰,成长不曾给我安慰,但他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像夏天一样,是轻松快乐的,温暖灼热的。冬天蛰伏,秋天烦恼,春天困顿,唯有夏天的快乐是永恒的,夏天是永远的十九岁。十九岁的他用摩托车载着我赶向考场,我们从死亡里冲出来奔赴下一个希望,又酷又浪漫,像电影一样。我揽着他年轻而热腾腾的腰,如私奔又如逃亡,风呼呼过耳,警车在身后呼啸,我们一路向前,锵锵锵锵。

 

 

他的手压着我的头,揉一揉,然后离开了。路灯黄黄的,我发烫的皮肤划过一道凉,很快就消失了,我的眼泪也一起消失了。他说,你不是要给我什么吗?我点点头,我只好点点头。高热把所有的水都加温蒸腾,变雾变轻,一切都在无可奈何地升起再消失,包括月亮、天空、音乐、城市,还有他和我。

我伸手递过去,团地猴子头碰头,从我松弛的手心荡下来,一晃又一晃。我想说弥生是个好姑娘,然而我只是想想,我没有说,我没有立场。

他收下了。他的手心庄重地出乎意料。

 

考上青学的那个瞬间我突然开始伤心起来。我看着榜文上,“冈野瞬”,每个字都有。天气很好,樱花就要开了,伴随着青学叮呤呤的铃声空虚遮天遮地的降临。我想要放弃,想要逃跑,我绝望地发现习题集和计算器里面是没有我所以为的未来的,我一直以来构筑的世界轰然倒塌了。我的眼前除了一条黑暗的路,什么也没有——没有琢磨,没有小春,没有Bon,甚至没有他。てくてく歩く,我们永远不会再如此快乐地砸碎游船,飙摩托车,吸围追截堵的烟,追可有可无的姑娘。青春的特权消失了,我们开始走向疲惫,走向无能为力,走向荒谬,走向不由分说,走向死。死是毫无征兆的。

他是一个永恒不变的隐喻,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我身边,堂堂正正的,他说瞬,你是我们的希望,瞬,你这样就很好。现在他依旧堂堂正正的站在我面前,说瞬,我必须要去当个大人了。

 

去吧,我说,忠,去当大人吧。要当一个自由而快乐的大人呀。

傻瓜,他冲我笑,右脸颊上的伤疤映着路灯和月亮,变成一道粼粼的光,“那,我就先走一步咯。”

 

 

我二十一岁。我还年轻,迷茫,一无所知,无可救药,闷着头向前跑,冲着死而复生灯火通明的游船笑,我笑着笑着哭了出来,苦咸的泪水在黑暗里糊了我一脸。再见了,再见了,我的二十一岁埋进八盐的土地,这里没有地狱和天堂。

 

 

-----------FIN---------

 

 



评论(7)
热度(147)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minit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