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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写,坑品极烂
搞偶子博:米妮特
搞青子博:米叔叔

最后我们看见太宰治 Y2

 

 

 

打开冰箱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鱼,新鲜的,生的,裹着一层保鲜膜,边缘并没有裹紧,缝隙是一条端整的马虎。我回家之后通常有几个固定的步骤,脱鞋,放包,打开冰箱倒一杯乌龙茶。于是,打开冰箱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鱼。

我发mail给樱井:你买了一条鱼?

他很快回复我,如同siri自动回复一般敬业而迅速:一个朋友送的。他喜欢钓鱼。

哦。

他没有再回复。我知道他在上班,这个时间段通常在跑外勤。他卖保险,穿板正的西装对人低声下气,我看不惯他低头,尽量避免了解他工作时的样子。有一次我去便利店的途中在路上碰巧远远遇见他,大概是送客户离开,保持弯腰的姿势,角度并不标准。我想,也许是因为韧带硬。我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突然觉得伤心起来。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伤心,因为没办法替他解释不能标准90度鞠躬并不是因为傲慢而是因为韧带吗?可是,他不标准的鞠躬真的不是因为傲慢而是韧带吗?显而易见,他的韧带和他的傲慢都是客观的。

我不敢肯定,不敢肯定让我加倍沮丧。在我摇摆不定的沮丧中,客户就这样走掉了,急匆匆的背影汇入人海。并不是他的错,每个成年人的时间都很少。我远远看着樱井为了一个不会回头的客人低头,非常莫名地、自怨自艾地伤心了起来。

我知道这伤心幼稚透顶,我们都是要低头的。为了活下去我们都是要低头的。

 

但是我逃跑了。我给网络剧还有一些没有人听的电台节目写歌,说得好听叫自由职业,实际就是个家里蹲,有一些收入,大部分生活靠家里救济。头几年我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神赐才华,发在网络上的歌也被一些听众好评,有人专门给我留言说,你的音乐比许多职业音乐人还要好。你很好。你很棒。你给我们勇气。巨大的被需要感变成透明的水哗啦啦落下,填满一个漂浮的空水缸。也许我在等的就是这个瞬间,神指点陌生人敲敲键盘,赐予我一个自我欺骗的借口。

我录了Demo寄给音乐公司,就这样成了没什么人知道的作曲人。不断地写,不断被否认,不断修改,再不断石沉大海。然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我什么都写不出来。

真相是水里浮着的一块冰,一片透明中再假装若无其事,原因也一清二楚。不会迎合,没有反抗的才能,凭着小聪明写出来的歌乍听还不错,其实浅薄,说得再实际一点就是很无聊,也许永远都不会卖座。写作是狂妄的慢性自杀,掏出脑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灵魂早已被腐蚀掉。我用了很多年终于发现,我所认为的才华都是假的,再加上命也不够好,谈不上误打误撞讨人欢心的强运。完了。

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我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走在路上,一波三折地叹气。太阳凶猛,真相的冰融进水里,乐观的虚假漫天漫地蒸发进天空,我钻进云层里前行,似乎获取到一点赴死的勇气。

没有才能的人永远不能养活自己。人类有优胜劣汰的本能,真正的天才才可以活下去。

 

可是我还不想死,一部分原因是樱井。我们的关系很含混,说得好听点是暧昧,或者是不负责任。他时不时会来我这里,有时候吃宵夜,有时候聊聊天,大部分时候我们喝酒,然后顺其自然地上床。他压下来吻我的时候,地毯扎得我后背有一点儿痒。

也许那个瞬间我是快乐的吧。人可以凭借瞬间的快乐活下去。

点火,抹油,拎起鱼尾扔进发烫的锅底,我用筷子翻面,看到鱼皮过油之后焦黄的边缘,发出滋滋声。我不知道樱井是否会自己买鱼,意外地,他并没有过于真实的生活气,这一点也许和我一样。很多地方我们很像,很多地方又截然不同。不仅仅是卖保险和家里蹲的区别,又或者仅仅是卖保险和家里蹲的区别。随便配着点米饭吃好鱼之后,我们隔着我从大件垃圾处理处捡回来的矮茶几,一人盯一台笔电,莹莹蓝光让房间沉闷而安全,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同样吸烟且嗜酒,彼此纵容,不要命一般地吞云吐雾。很久之前,有过一次触发房间烟雾报警器的壮举,从那以后我们就很注意开窗通风了。

极其偶尔的时候,他趴在我的背上叹气,我呼吸良久,问怎么了。他不说话,手臂环紧,气流变重,我的脊背中间感到一抹凉,知道他在掉眼泪。一块冰从天上掉下来,砸进左边胸腔的位置,吓了我一跳。吓到我的是我自己,冰块衬得我的心久违地、异常地温暖。黑暗里,我们一起度过了沉默而漫长的瞬间。

我们难以动情,却互相理解。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出门转转。别惊讶,我偶尔也是会出门转转的。相对于我来说,樱井是个普通人,准确点说的话就是正常人,他如同所有正常的上班族一样,享受休假,市民公园,和下午四点钟毛绒绒的太阳。我们坐在家庭餐厅吃饭的时候,他神情蓬勃,眉骨像少年一样扬起来。奇异的日常感令我感到宁静。这是他的优点,具有意外而无趣的共通性,像iPhone的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一眼。令人有点烦,又离不开。

我不喜欢夏天,我说。除了夏天还有很多,不喜欢太阳,灼热,烦闷和肆无忌惮的笑脸。我弄不懂本能为何要追求快乐,人又为什么会存在于世。樱井在我眼前,是我无法理解的综合体,喜欢太阳、灼热、烦闷和肆无忌惮的笑脸。但好在,他貌似也同样弄不懂本能为何要追求快乐,人又为什么会存在于世。看似聪明,实则普通、无能又笨拙——我是说我们两个。也许正因为我们明白彼此都迫切地想去死,又没有胆量,才能心安理得在一起,拼命而努力地消磨人生,反正也不会很快死掉。

 

回家的路上,我走得摇摇晃晃,像是踩在云上。路过桥头时樱井拉住我,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男人穿着长风衣,回头看我们,就那样沉默着站在河川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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