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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写,坑品极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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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糖 末子

※没赶上儿童节的儿童设定。

 

 

捡松本回来的那天太阳烈得过分,又亮又凉,像一团遥远的火。二宫被晒得头疼,对于马路对面的小孩身影本不想闻不想问不想看。松本蜷在屋檐丁点可怜的阴影下,太阳一寸一寸挪开,他也追着边缘一点一点躲,终于退无可退的时候,眼前生长出一片被拍扁的人形的影子,有些纠结的扭曲,像是怀着故事。

二宫T恤松松垮垮破破烂烂,勉强能看出原先是个浅黄色,亦或许是深黄洗褪了色,总之不怎么好看。他在前面走得很快,松本踉踉跄跄跟在后面,他白,细瘦,看起来十二三岁,也许还要更小。二宫虽然也细,也瘦,但像是在发育上狡黠地占了先机,比起他来还是高出了半个头,走得很快,小腿肌肉绷得又直又紧,像是随时准备着从危险中逃开。松本跟得很勉强,很辛苦,但他还是跟上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跌跌撞撞地跟着二宫,很辛苦,很勉强,但他还是跟上了。

 

 

二宫带着他讨便利店处理的过期便当填肚子,松本长着一张讨巧的乖小孩脸,对二宫来说这不算一笔坏买卖。这个时候通常是晚上,头顶路灯不很亮,松本一边嚼一边盯着便当盒边缘打印不算清晰的年月日,赏味期限永远在昨天,路边摊已经打烊,离热热闹闹重新开张还为时尚远。他们像是活在昨天和今天的夹缝,或者活在幸和不幸的边缘——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否算活,但好在还没有死。二宫把自己半条煎鱼饼夹在松本的米饭上,米饭亮晶晶,洁白的,饱满的,像是变成椭圆的一小颗月亮。

 

流浪猫看到松本会逃开,看到二宫则围过来,为此松本生了很久的气,气二宫,气猫,也气自己。他蹲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路边公园百无聊赖地投石子,二宫慢慢走过来,也蹲在他身边,盯着他的头顶,像盯一株沉默而蓬勃的蘑菇。他说,猫知道我和他们一样,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怪猫,怪我。松本扔了手里的石头猛地站起来,细小的身体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他说我和你一样,我明明和你一样。二宫和也抬着头看他,夜光照进他的眼睛,颜色有些浅,里面的浪却很深,他没有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像一株还没有长成的松树,虽然稚嫩,但已经提前学会了固执森严。

那个晚上的夜风呼啦啦过来,又呼啦啦过去,填补了空荡荡的沉默,让松本觉得他们好像还不是那么遥远。

 

 

他们坐在广场喷泉的边缘,晃着四条同样细嫩而布满划痕的小腿。广场四周有破破烂烂的音像店、普普通通的便利店,服装店、便当屋、职业介绍所和二手车票交易中心,以及一家糖果店,它们看起来眼熟极了,都是随处可见的,好比曾经的那个电视剧,对,就是那个。你看过《池袋西口公园》吗?松本左脚撞着右脚问。二宫摇了摇头,他仿佛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电视剧了。他想他们还是能看到电视的,就在糖果店的门口,香甜发腻的空气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屏幕悬在头顶,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糖果的制作过程。糖浆被熔化又凝固,拍扁又捏圆,接着被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松本仰着头看一个圆形的七彩的糖果逐渐显现,之后屏幕啪地一声黑掉了。

黑暗中映出一张莹白的、泫然欲泣的脸。你想要这个吗?你想要的是这个糖吗?店员伸手递给他一个七彩的糖果,圆圆的,斑斓的,他的眼睛突然被五颜六色填满了。

 

在五颜六色的世界里二宫挥舞起柔韧而灵巧的拳头,像一只临战时紧绷的小兽。松本想他应该是不屑于和那些围过来的野小孩宣战的,没错,他尚且没有意识到二宫同样是野小孩,包括他自己。他看向二宫绷得又直又紧的小腿,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一般随时准备从危险中逃开——然而他没有逃,就站在松本的前面,他盲目而毅然地抛弃了无比熟练的逃命,像一株真正的松树一样稚嫩却巍然地站在那里。

 

 

又是一个夜晚,和很多个夜晚一样,他们踉踉跄跄勾肩搭背着互相搀扶,松本抬手去擦二宫嘴角已经干掉的血。牵扯到伤口,二宫轻微又激烈地抽了一口气。松本想他也许是生气了,这让他手足无措,他自小是不会安慰人的。他只能摸索出那一颗糖果,然而他再次哀伤起来,脆弱的糖果在扭打中碎掉了。

二宫突然笑了,他说了一句什么,松本没有听清,抬头去看。他看见二宫的耳轮在微微发红,这红色第一次让他看起来如同任何普通的小男孩一般鲜活,他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像彩虹一样。”夜光下二宫脸颊莹白地像是月亮里的玉,下巴上的痣宛如底片上一颗灰色的星星,他们的小手指勾在一起,松本慢慢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手里彩虹糖的颜色缓缓浮上去,变成一朵七彩而蓬松的、柔软而甜蜜的云,又轻轻盖下来覆住他们,这朵巨大的云太美好了,美好到让松本有了危险的预感,他仿佛要在这个状似云彩的梦里把一切忘记了,包括伤口、疼痛、游荡和二宫,包括这个梦本身。

 

 

第二天他如愿以偿地醒来。尖锐的警笛声扑面而来,一大群成年人黑压压地出现在松本的面前,一位苍白哀婉的夫人红着眼眶蹲下,将他纤细的、小男孩独有的身体拢进怀里,继而呜呜地哭起来。松本感到发烫的水淌进了自己的脖子,他在这个有些桎梏的拥抱里艰难地扭过头,睁大眼睛寻找。他的眼睛很亮很圆,睫毛长长的,像一对振翅欲飞的翅膀。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飞起来过,但现在,他落回地面上。二宫不见了,那个松松垮垮浅黄色的T恤不见了,彩虹糖不见了,如梦似幻的自由也不见了。他得以如愿以偿地醒来,被乌黑发亮的轿车载进一个庞大空旷的屋子,他站在比自己还要高的、庄严肃穆的三角钢琴前,感到左手小指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僵硬,像是落了一把来历不明的锁。

 

 

 

后来松本润长成干干净净正正经经的青年,他的小手指不能动,于是他不再弹钢琴。他想自己对于音乐并不是如此固执不愿妥协的,他对生活也并不是如此固执不愿妥协的,所以他没有再弹钢琴,没有再头脑发热地反抗,也没有再离家出走。他如同其他所有优渥的小孩一样长大了,读了前途光明的大学,正常上课,和朋友们打闹,也更换过几个女朋友。游乐园里,她香软的手牵上来,柔柔弱弱的,像盘绕的丝线,松本的小指僵硬着横亘在他们交缠的手指间。

他缩回手。女孩云朵一般柔软的触感让他感到危险,像一个安逸而甜蜜的梦,他想她永远活在梦里,而他已经醒来了。他的梦里有过一根冷而倔强的小手指勾着自己,但那不是危险的,如同松树收起了自己尖锐的松枝,露出光滑而散发着青涩气息的树干一般,非常安全。

 

松本想她也许是生气了,这让他手足无措,他自小是不会安慰人的。他如同本能一般寻找着一个稀薄的影子,急匆匆地穿过游乐园甜品店、玩具店、服装店、周边店、游戏中心和游客服务center,最后到了一家糖果店。松本喘息着站在香甜发腻的柜台前,久违的气味像是一朵云,遮天盖地的罩下来。

 

你想要这个吗?你想要的是这个糖吗?

 

他的身体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青涩的,年少的,仿佛一株尚未长成的松树,涩涩地磨着他的耳朵,“赤、橙、黄、绿、青、蓝、紫,像彩虹一样。”松本左手的小指突然剧烈疼痛起来,那把生锈多年的锁蓦然打开了。僵硬已久的神经像是重回大海的鱼群,扑腾跳跃着游起来。他的手开始微微痉挛,彩虹糖在颤抖中脱手,被甩在了面前的地面,啪的一声摔碎了。

松本低着头慢慢蹲下去,像一株沉默而蓬勃的蘑菇。他看着七彩的碎片,动了动自己左手的小指,感到一个遥远而永恒的梦至此支离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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