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it

※山田太郎设定。

 

 

据我所知，据我所知——御村拓也是一个淡漠的人。

不，并不是冷漠，人人都说他温文尔雅，举止谦和有礼，即使在一之宫这样的上流学校，他高雅优柔的气质依旧卓尔不群。之前小林君遭遇急性病痛的折磨时，他也表示了恰如其分的关心。也许，正是这“恰如其分”致使他看起来拒人千里——人们习惯物以类聚，对过于优秀的人总是本能的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不代表毫不关心，相反，御村君总是处于注目的焦点，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是一个极其英俊且文雅的人，自幼学习的花道更增添了古雅的气质。什么？哪里知道他是花道世家的传人？不要太小看流言的威力，无论贵族学校还是市井街邻，窥探他人隐私都是人们本能的欲望和乐趣。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总会比希望炫耀的资本更快的窜流至每一个缝隙，不是吗？虽然这两者偶尔会是同一件事。说远了。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展示和炫耀的人，在我看来，应该是“不屑于”吧——自然，这也是评判他淡漠的来源。他是如此波澜不兴无懈可击，既不会由于喜悦而雀跃，也不会因为哀愁而阴郁。没有缺点的人既不可憎，也不可爱。这样说吧，他太过完美，了无生气，同时也并没有和我们这些庸言庸行的俗人产生任何深入关联的兴趣。

 

与之相反——我不知道这里使用“与之相反”是否恰当——山田太郎看起来是和他全然相反的人。他略显童稚的脸和身体带着随和温暖的气息，同样优秀——但不冷傲，非常亲和——但不庸俗。他身上的流言就更多了，极端贫穷和极端富庶都演绎出千百种论调，而他既不反驳也不承认，该说是不置可否还是漫不经心？山田君和学校里的其他人有一点不一样，也许没有人能明确说出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但这细微的不同之处带着独具韵味的魅力。更有趣的是，他本人似乎对于自身的“差异”和“韵味”并不自知——“不自知”太要命了，坦坦荡荡的与众不同对于正处于恃才傲物又随波逐流时期的年轻人们，绝对是同时蕴含危险和诱惑的双重吸引力。

御村君稳重，淡定，但毋庸置疑是一个年轻人。他和山田君成为朋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这也顺应了刚才所说，优秀的人总会物以类聚。现在想来，山田君与众不同的魅力引起他罕见的兴趣，同时那不自知的亲和又巧妙地擦掉了御村君自我疏离的距离，于是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大家逐渐习惯了他们堪称赏心悦目的形影不离。

这样看来，“与之相反”确实是不够恰当的，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远远多于他人，而似乎他们彼此最先觉察到这一点。曾经听说山田君谈到御村君（仅有的几次，我想），“他是一个意外寂寞孤独的人”——这个评价乍看毫无道理，但细想一下，御村君虽然让人觉得太过高傲，不可亲近，但确实并非无情之人。这么说也许会被质疑，但有时候我会认为，比起外表，也许山田君才是内心更为成熟的那个人。

 

你问我他们是不是在一起？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分辨友情与情人关系的能力。更别说两个男人之间了，我可不是热爱看某种漫画的人。所以很遗憾，我虽然有所怀疑，但不能做出任何断论，让你失望了……不过，也许这一点可以帮到你。依旧是我听说的事情。

 

 

曾经有一个流言在一之宫的水面下盛行一时。据说，有人看见校医室角落，御村君俯身和山田君亲吻——随着口口相传中的添油加醋，画面被描述得非常唯美，但原谅我对此并无兴趣，所以只能提炼出主题——没错，流言大致就是这样。巧合的是，我恰巧知晓一点这个流言的前序。

山田君柔软瘦弱，时常早退，偶尔会在上课的过程中展现出疲惫，原因并不清楚，也许只有御村君心知肚明，可惜他并不是会将友人的隐私大肆宣扬的人。于是我们私下猜测出诸多“隐情”，诸如“需要往返于位于纽约的城堡处理财团事务”这样毫无根据的、但又令人神往的内容也不在少数。我的脑海里曾经一瞬间闪过“打工”这个词，但是马上就被我挥之即去了。怎么可能呢，这个庸常至极的词语与一之宫的王子山田君是如此的不堪匹配，比起城堡之说更像是天方夜谭。总而言之，他偶尔会让人联想到“病弱”，而那一天也确实印证了虚弱的事实——关东地区罕见连续高温的夏天，他在体育课暴烈的阳光下晕倒了。在大家尚未觉察出他的踉跄时，我的身边闪过了一个身影，紧接着山田君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是御村君。

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是御村君。说实话，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御村君——不再稳妥从容，不再带着高高在上的余裕和疏离冷淡的关心，他甚至显现了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和明显由于扰乱心神而造成的恐慌。虽然随后，他立刻镇静又条理清晰地安排了山田君在校医室的休息。但我难以忘怀那个瞬间他身上迸发出的光彩，他在那个瞬间如此鲜活、仿佛重新年轻过来了一样。啊，他确实嘭嘭跳动着和我们同样年少桀骜的心脏啊——我甚至不合时宜地这样想。也是在那个瞬间，我意识到他们非比寻常的关系——那是更为精神层面的，能让彼此倍显狼狈的共鸣。

 

也许是我的错觉，山田君亲和的外壳下其实不留痕迹地与其他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要说和御村君的不同，是微笑着用“我没事”将他人的好奇和关心一并推拒。故而大家虽然并不认为他距离遥远，却很难有人真正接近。他看起来积极乐观，眼睛里却偶尔会蕴含忧虑和无奈，像是在担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而仅有御村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比起御村君的援手，我想更有深意的大概是山田君唯独赋予了他这样的权利。山田君也许毫无自觉，自己仅在这个人面前卸下防备，展示隐藏已久的软肋——很多时候，我们会错将爱意理解为庇护和安全。

 

但不言而喻的，由于趋光性和趋热性，他们仿佛因为彼此而令自身发生了改变。我看到了一个更为鲜活的、年轻的、有着少年人狡黠笑容的御村君，这样子的他非常可爱，十分迷人。而山田君曾经由于疲惫而略显灰暗的脸开始焕发神采，他显而易见地更加健康起来。有一天早晨，我看到他们似乎互换了制服外套——有一人衣袖明显宽松，而另一人露出了小半截衬衫袖口。但午休之后，他们很快换了回来。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个小细节。

 

 

无论怎样，最广为人知的也许是那件事情吧，你一定知道不是么？好吧，我并无所谓，作为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我也仅仅是将自己看到的片断和听说的事情转述而已。

在毕业式的那天，御村君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表演讲。他从容自如，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出色得熠熠生辉，让人不禁联想到入学式上优雅弹钢琴的身影。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即将结束的时候，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唐突的、饱含明显恶意的尖锐声音，“包庇山田太郎其实是穷人这件事，是因为你们难以启齿的关系吗？”

 

如同一枚扑通跌落在水里的石头，泛起层叠波澜前，整个水面陷入了短暂而剑拔弩张的静寂。继而骚动开始了，流窜的蜚语如同水面下的鱼群，很快的，吵杂由后向前覆盖过整个礼堂，一直延伸至明亮的讲台上。在铺陈而来的幸灾乐祸、跃跃欲试、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御村君站得笔直，挺拔极了。他的表情并无太过明显的变化，仅仅略微皱起了眉，但依旧能探寻出被压抑的怒气。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笔直地看向前方走廊旁坐席的一点。

在他视线的尽头，山田君缓缓站了起来。他并不是锐气凌厉的人，甚至此刻，依旧带着和暖的、包容的、不具攻击性的柔软气氛。他站了起来，人们的视线在他和他之间逡巡，骚动再一次隐入水面之下，仿佛迎接风浪来临前的平静。在汇聚而来的视线的焦点，山田君依旧微笑着、堂堂地说，“我没必要隐瞒任何事情。包括我们的关系。”

是因为他太过堂堂了吗？意外的，堆聚的骚动和波澜在他明亮的目光下，仿佛被打散吹走的沙粒，细微地、又不可抗拒地销声匿迹了。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坐下，只是看着远处的御村君，仿佛在安抚，又似乎在等待他。接下来，我看到，我们全场的人都看到，御村君走了下来。

 

在此之前，我认为桀骜的愤怒是保护自己唯一的武器，直到那一刻，我第一次明白了坚韧的信任是如此难能可贵。御村君走得非常稳，非常平静，与之相对的，周遭在他的脚步中像是温度逐渐升高直至突破临界的水面，迅速激烈沸腾起来。在我前面的人们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于是我的视线被层叠的人影遮断了，只能看到零星的片面——实在是太遗憾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是从他人口中听说的了。据说——

御村君走了下来，直到山田君的身边。他们互相注视着，与任何彼此扶持的伴侣毫无二致——仿若人群消失不见，周遭是一片旷野，他们甚至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在山田君温和的、亮晶晶的笑容里，御村君低下头，揽着腰轻轻亲吻了他。

 

 

你问我是真是假？

别那么认真嘛。本来就是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信不信，就随便你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