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sr / 片羽
※想到谁就给谁出番。
二
一进事务所大门，迎面一个掐腰黑风衣搭细腿长靴、仪态万方衣角翩飞走过来的中岛。他是现今C社当仁不让的头牌，黑超遮住半张小脸，看见菊池眉骨飞扬了一下，摘下墨镜抬手打招呼。他俩是实打实的同期，认识许多年，关系说不上多近，但战友情谊对手意识贯穿整个青春，经纪人也是同一个小川，和旁人多少有些不一样。
正聊着，小川带着两个面生的新人来打招呼，一高一矮，高的白皙贵气，眼见是个混血，半羞涩半撒娇地问了声“前辈好”，很是鲜嫩可爱。菊池握了把小混血温香软玉的小手，旁边名叫松岛的很有眼色也伸了手，恭谨规矩地寒暄，“菊池前辈，今后还请多多提携。”
菊池扫他一眼悬在空里的手，带了点颇为刻意的笑容答，“指望我，不如指望你们身边这位中岛老师提携。”
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中岛不动声色跳出来圆场，摆的是坐镇东宫的姿态，拉了菊池的手和松岛握在一起，说“他欺负人说明心情好，大家都是同事，谈不上提携，之后多多关照指教。”
菊池也不是故意刁难，顺着台阶下来了，一边握手一边说请多指教。小川擦汗的手总算得闲，安排两个小的去lesson，目送事务所接送的保姆车在街角转个弯看不到了，才又折回来。菊池中岛两个明天有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影，小川从包里拿出两册台本分给他们，把里面重点一一强调了，中岛收了一贯的眼波风流，听得神情认真，抓住一些情节又深究了一下。菊池一边听着一边翻开略扫了几眼，就没有再看。
姿质风流如中岛，也要过举手投足哪颦哪笑都被安排好的人生。如今再说不自由，也太过矫情。
之后还有solo新单收录，到时间中岛就又细腿长靴地赶去studio。小川难得亲自开保姆车送菊池去剧组，他钻上后排系好安全带，路途平坦，转向灯颇有节奏的嗒嗒声中菊池塌腰眯眼，恨不得马上入定睡过去。
他最近脑子里填的都是来来回回改动的剧本，年底的Live也开始了排练，加上刚才的节目台本，信息交错杂糅，精神压力大睡眠也不够，一闭上眼睛，太阳穴就突突地跳，扯着下巴脖颈连一条紧绷的线。
听他呼吸变沉，小川小声搭话，“你前几天托我查的事儿我查到了。”
“什么？”菊池自己一下子没想起来。
“佐藤胜利啊……”
“哦你说。”菊池撑住身体坐直。
“你们确实共演过，”后视镜里小川邀功神情明显，“几年前了，那个校园电视剧，我还没接手你的时候。”
路口绿灯转了红，车一停下来发动机的声音就越发明显。汽油味翻滚，沁得菊池心里燥热，领口也显得紧。他坐在车厢升起来的气流里想，难怪，这就对了。
佐藤胜利靠在墙边，抬眼睛看过来，墨色闪过去一道白驹过隙的光，刹那间流光溢彩，很快又散了。菊池看他又润又深又空洞的乌黑瞳仁，衬着过分姣好的脸，仰起娇娇小小线条凌冽的下巴颏，一瞬间假得像一个毛骨悚然的人偶。空气静得落针可闻，只见佐藤细瘦手腕抬起来成一个手枪的姿势，上膛瞄准一气呵成，眼神又凝回来了，盯过来的目光寒气冰冷——还是像人偶——人偶嘴唇动了，比一个无声的口型：Bang！
与此同时一滴眼泪翻山越岭地从他右眼淌下来。
导演喊“卡”之后这一段被片场的监视屏幕放大了好几倍，佐藤明晃晃如虹的脸就在眼前，菊池抱手站着看了几遍回放，看佐藤黑白分明裹着霜的眼仁，竟搞得他有些烦躁。他还是没办法把佐藤和几年前那个小腿肚紧绷的小孩子身影重合起来，兴许俊逸线条是熟悉的，灵秀目光也是熟悉的，熟悉的部分越多，屏幕里现今的佐藤便越陌生，看得他指尖发冷。
让他发冷的正主走过来，也站在旁边看了看。“这样看自己……怪不好意思。”
“演得挺好。”菊池说完，又觉得语气太上目线，放柔声音转了话题，“之前谢谢你，休息室很暖和。”
佐藤抓了抓脑后头发，像是仍在不好意思，“不敢当。”
也不知道是回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他离了镜头，方才的风寒霜冷都剥掉，期期艾艾的温润又包回来，仍是一副皮肉姣好不知人间疾苦的玲珑模样。菊池刚被他冻过一遭，突然间春回大地，冻疮好了，疤痕的痒还在，挠得他转头去看佐藤玉石雕凿般的鼻尖，“你真的进步很多，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
佐藤抬头看他，没掩饰惊喜，“我以为……前辈不记得了。”
他眼睛亮亮的，隐形眼镜化成水，折出的光挺坦荡，反而让菊池不由自主把目光移开，轻描淡写地说，“之前确实忘了，后来又想起来。倒是我没想到你会记得我。”也没想到你会红成这样。他这句话只在心里想了想，拼命忍住了没讲出来。
“我记得。”佐藤后退了一步，身子反而转正过来，笑得带点小聪明，像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猫，怪好看的，“我一直记得。”
他们说的，是几年前菊池和中岛主演的某个深夜档不良少年电视剧。事务所自己的资源，菊池刚入行没多久，也是第一次上剧，当时少年心性爆棚，忙着和中岛卯着较劲比谁NG的少，打戏拍得身上青紫交加，梦里都在背剧本。
其中有一集是保龄球馆的戏，来了几个演学校后辈的新人，小演员们鱼贯进来非常懂事地问了好，之后导演给讲戏。其中一个长得鹤立鸡群的周正，少了些秀丽脂粉，反而有不合年龄的冰雪正气。眼见他不出意外被安排了特写戏份，要打出一球STRIKE——还要一击即中，连着前后一串长镜头。
这可着实是委以重任了。开拍前菊池远远看了一眼球道，见佐藤挥着脆生生的细手臂一个人默默练习，成功率低的可怜。旁边补妆的中岛见他盯着一处不动，也顺目光方向看过去，半晌感叹，“挺可爱的。”
大叔啊你。菊池心里吐了个槽。
佐藤穿了中学制服，不知道是因为骨架小还是个子矮（或许两者兼有），四肢线条空旷，只露个显眼的瘦削小巧的脚踝骨。保龄球举在他脸旁边显得大了一圈，搭配敛目皱眉神色凛然的模样，打个保龄球也像生死搏斗，看得菊池有些好笑，又想起刚才中岛的话——是挺可爱。
他拍拍衣服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提溜起他右边的手臂，“你这样动作不对。”
佐藤肩膀一抖，显然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菊池，轻轻叫了声“前辈”，用的是处于变声途中的少年嗓音。菊池没回他，只调整他手臂姿势角度，佐藤看着单薄，骨骼却不嶙峋硌手，菊池一丝不苟给扶到位了，又压低身体侧头告诉他发力的方法。
他比佐藤高不少，这个姿势像是虚掩环住，很快他自己发现了，若无其事松开站到一边，说“你先试试。”
佐藤球抛出去，利落的一个STRIKE，他们都高兴，下意识来了个击掌。
菊池不惯常做好人，此时手心蹭过一抹凉凉的湿润，恍然这是佐藤紧张出来的手汗。再低头看他仰起小脸，眼睛笑成两弯凝水的新月，这一眼看得菊池心里一软，抬手揉上对面的头顶，“本番加油。”
菊池本来都忘了，奈何头脑灵光，如今又都想起来，手上的触觉也千里迢迢回来，挂在指头上成一个空落落的柔软。
远处佐藤同事务所的朋友来探班，和他差不多年纪，几个小孩歌舞升平嬉笑怒骂玩在一起，佐藤混在他们之间，五官神情生动了不少，笑得缩成一团，像一尾银狐——看一眼就风光霁月的那种。他如今脱了当年的稚气，初长成美青年，脚踝骨还是小巧瘦削，小腿却扯长了不少，拉宽的肩线漂亮灵秀，还是好看，越发好看。站在哪里都出众，自己反而浑然不觉——他的好看是不带攻击力的。
没过一会儿一帮小孩中的短发来打招呼，先说了久仰大名，又自我介绍是佐藤的同期叫岸优太。菊池看着可怕，其实浑身的刺都是红外线感应的，待人接物收放自如游刃有余，一向擅长收归党羽笼络人心。这边厢气氛融洽地会晤结束，那边主演要上戏了，岸又急忙忙赶过去和佐藤道别。眼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功成身退地走了，佐藤去片场路过这边，回头敷衍了岸的挥手，眉眼还带着笑意，看到菊池来不及收，一边点头一边给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抿嘴笑。
他这鎏金一眼看过来，饶是菊池也心一跳，又想起中岛的话来——是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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